有限电台

酒客

酒客

※短故事一则,原作向,破镜重圆,没逻辑,爱过。

 

  

  晚来黑云四合,彤云低垂环绕山峦飞起小雪,缭绕间青松瘦密,更显群山嵯峨镇定。山腰唯一的的酒家闭门撤席,小二裹了毯子痴痴守一方黯淡火炉,鼻头指尖一点红,火光跳跃如鱼。

  晋北初雪,漫漫白绒淹没路人行迹。

  悄然的寂静里唯有一个男人骑马自山下而来,如山水画中万千留白里的一点墨迹,他一袭布衣,披风厚重压在枣红的马上。只是奇怪晋北人善用弯刀,这人却缚枪于背,似乎并不是本国之人。

  推门入室,寒风卷着雪花而来吹开本就单薄的暖意。男人长枪放定倚在临窗的位置向外望着什么,本身的肃杀之气于肃杀的雪景浑然一体。他没有解下披风,步子散开一地雪,白莹莹得在地上晕开湿气,仿佛是那人用此为自己划下的领地。小二依旧裹了着毯子来招呼,小心翼翼地在桌上放一叠豆后偷瞄着男人身旁的长枪,一句话吞吞咽咽没能说出口,忌惮的是男人身上的护甲和隐约的血味儿。

  “有酒么。”男人看了看他,“青阳魂之类的?”

  “青阳魂?这是蛮子的酒吧......这您就为难小的了。”他摸了摸头,说,“外面传是贸易断了,单只宛州权贵们才弄得到啊,我们哪能......”

  “......那就随便吧。”男人沉默一会儿,伸手掏出几个金铢给了小二,又问,“这里就你一人?”

  “店家下山置办物什留小的一人,喏,您看这大雪封山,就是我们这只一酒家也捞不着客啊。”

  “之后还会来一个人,你没有见过我,也没有见过他。”

  “好嘞,小的明白。”小二不敢大动,谄媚笑着答复,“我今个就在这睡着,晚些时候就只来了个两个村里的马夫。”

  “嗯。”

   男人点点头示意他退去,屋外风急而烈,扯着酒旗凌风飘转飞舞,恍惚如是天地间唯一的飞鸟。隔着雪光火影,小二矮了身子奉上酒时,发现男人一双眼睛是那种深沉如夜的黑,辽远而孤寂。

 

   古坛陈酿沉海沁,酒烈而辛,算得上是山里不多的好酒。晋北大麦高粱匮乏,所藏之酒大多不比东陆的绵柔细腻而更多几分霸道之感,如武士凌风而立,枫桥残月夜,所求的是血洒白雪的瞬杀之美。

  “您不是晋北的吧?”小二禁不住好奇,挑弄着半根柴火问。

  “从中州来。”男人垂眸,“南淮人。”

  “南淮?哎呀那可是个好地方啊——说是当今中州的皇帝就是南淮人。”小二点头,“那地方有龙气,就是大富大贵的人呆的地方呢。”

  “大概吧。”男人别过脸,再度望着外面,许久之后才缓缓答说,

  “南淮花很好看,灯市也是。”

   言语未尽,却有另一人先推开门进来了。那人挥手谢绝了小二的招呼,径直走到了坐着的人一旁,眼神久久停留在男人放定的长枪枪身。

   男人坐在右,伸手取了一个新的碗碟倒酒,如是友人归来,千山万水作罢,满杯清酿染了烛火宛若镀金,摇晃晕开一片暖光,是曾经南淮凤凰池里倒映的渔火。

  “上山去?”

  “都可。”那人散开玄色大氅,霜雪落下,带起一点隐秘的潮湿。他的面容清秀却不女气,眼眸如秋水沉浸,倒映的是屋外一派澄净空明,“我从休国取道沿锁河山向西而来,南方气候温和,没想到晋北也有这样的雪。”

  “像澜州?”

  “像澜州。”那人抿一口他递过的酒,顿了顿,说“酒不错。”

  “沉海沁。”男人侧身,身影在烛火里摇曳,“多年前古将军曾和我在城下对饮,如今想来,尝过这么多酒,却都比不得青阳魂的劲头儿。”

  “嗯。”

   一时安静,火炉里柴火噼哩拍啦响,他们各自打量着小屋的布局却并不说话,隐约有小二蜷缩在酒柜后平稳的呼吸。

  “家人还好吗?”那人问道,杯落时看得到草原人特有的豪迈,“听说你有孩子了?”

  “就一个女儿,不太听话。”男人把玩着手中的戒指,“眼睛太像我,不好。”

  “女孩好啊,没什么烦恼。”那人顿了顿,想起记忆里那个女孩在风中飞舞的长发和飘起的裙摆。记忆里的女孩歌声清越,能一直蕴藏在心底发酵,即使偶尔取出一滴都满是醉人的味道。他说,“女大十八变,以后应该是个美人。”

  “平凡就好,这世道如何,总不该是由一个女人挑起事端。”

  “有人说过吗,”那人垂眸,问,“你现在说话太像白将军。”

  “没有......不过你说话倒有些随了老师。”男人放下杯子,缓缓从兜里取出一枚戒指推给他,想了很久,“抱歉答应的事我没能做到,息先生和翼先生都没了音讯。在宁州的下属最后只找到了翼先生的戒指,而谢玄去世前交给我一封老师的信,大概是在战场上写好的,说不许任何人找他。”

  “嗯,辛苦你了。”他接过戒指看了一小伙儿后收好,思绪万千说,“本以为你是有老师音讯的,所以特意买了一个不错的箜篌......那不如就由你代我送去谢先生的墓上吧。”

  “我送去白将军的墓上吧。”男人不动声色,“老狐狸看到指不准什么时候就顺走了。”

  “麻烦。”

  屋外风雪更大,木屋斜顶延伸出一点干燥,男人揉了揉眼睛,回忆起自己曾经也是这样坐在南淮小店里喝酒谈天,波光水影三人对坐,箜篌里唱的是蔷薇皇帝旌旗招展一路向东而去;或者也是前些日子的天启,深秋时节里他一人坐在檐下听琴,雨雾蒙蒙,适合拜会老友或取人性命。

  不过那天他处死了息辕,算是同时做了两件事。

  自古高出不胜寒,生死决断杀伐凌然是帝王该有的冷血,他不肖想旁的人能明白,却渴望能有一个人体谅安慰自己——于是那天他从宫殿里跑出来冒雨推开了西门占星馆的门,只为得到一句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。

  只是该说这句话的人,在他心里从来都不是那个少白头的魅。男人抹一把脸上的雨水走出摆满算筹的屋子,心想,只是该说的人在天拓海峡的对岸,自己早已经代世人约好和他、和他的族人永生永世不能再见。

  呵,妈的。重新走进雨里,男人自言自语道,活该姬野你他妈活的这么悲哀。

 

  男人先来但也先走,走的时候雪势小了不少,寒山凝碧,男人出门后随手将酒旗折起绑在马厮背风处。他端着酒杯伸出一点身子望着男人离开的方向,山回路转间却也终究不见了踪迹。

  “店家,结账了。”他敲桌子唤醒店小二。

  “前头那位给过啦。”小二迷迷糊糊睁着一双眼,“给了不少呢,您再喝两口?”

  “没必要了,”他笑,“已经足够了。”

  “您也是南淮的?刚才那客人说自己是南淮的。”

  “你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,”他取出几枚金铢,“南淮也最好忘了。”

  “哎......啊小的知道,知道。”

  他转身推门离去。白马踏雪,玄色大氅起落如鹰。小二起身顺着窗子看了看,心下想着那样身量高大的马,看起来像是草原上才有的良品。

  

  “晋北酒不错。”发觉身后马蹄声急,他缓下步子瞟一眼疾驰着跟上来的少年,“你该尝尝的。”

  “阿爸,”少年顶着风雪走,眼睛眯成了一条细缝,“我可看拿枪那人没你厉害啊?你和他打过么?”

  “打过。”他笑,“有输有赢,算是平手吧。”

  “那就是阿爸厉害呗!”少年自有少年的生气,“影月在手,天下无双!”

  “人外有人,商博良,自大总是会吃亏的。”

   阿苏勒伸手摸摸少年的头,两人骑马的印迹在弯曲的山间散乱,却再无更多的言语。

 

  

  

  

   

  

 

 

 

  

  

  

 

 

评论(12)
热度(126)
  1. 共2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

© 毛茸茸苦涩茶杯 | Powered by LOFTER